剛割下來的大蔥還帶著泥,堆在地頭像小山似的,怎么說沒就沒了?"62歲的張老漢蹲在地頭,手指摳著干裂的土塊,指縫里還沾著蔥葉的綠汁。昨天下午,他種的三畝地大蔥被一伙勞務隊連根拔起,拉走時連招呼都沒打,等他從鎮上買藥回來,只剩下滿地斷須和被踩爛的蔥苗。
張老漢的兒子小張接到電話時,正在縣城的建筑工地上粉墻。"我爹在電話里都帶哭腔了,說一輩子沒見過這陣仗,二十幾個人拿著鐮刀、鐵鍬,呼呼啦啦半小時就把地清干凈了。"小張騎著電動車往家趕,路上撞見同村人說,有輛藍色貨車拉著滿車大蔥往鄰縣方向去了。
傍晚時分,勞務隊的負責人老李帶著兩個工人找上門來,手里捏著頂破草帽,臉漲得通紅。"張大哥,對不住,真是對不住!"老李把草帽往地上一擱,蹲下來就給張老漢作揖,"我們是鄰村合作社雇來的,說好了去村西頭那片地收蔥,誰知道領路的人指錯了地塊,把您這三畝當成合作社的了。"
原來,老李的勞務隊常年幫農戶收秋,昨天接了個急活,說有片晚熟大蔥要搶收,怕夜里下雨爛在地里。"領路的是合作社新雇的小伙子,頭回下鄉認地塊,拿著手機導航瞎指,我們這幫人又都是外鄉的,哪分得清誰家的地?"老李拍著大腿,"收的時候還納悶呢,這蔥長得比說的壯實不少,現在才知道,是弄錯了人家精心侍弄的好苗子。"
張老漢的老伴在一旁數著地里殘留的蔥茬,眼淚止不住地掉:"這蔥是開春就下種的,老漢每天天不亮就來薅草、培土,三伏天頂著日頭澆了八遍水,就等著這茬賣了給孫子交學費。"小張給記者算了筆賬,這三畝地畝產七千多斤,按現在的收購價,少說能賣兩萬五,"這一下,大半年的心血全白搭了。"
老李也紅了眼:"我們干體力活的,一天掙百十來塊,這兩萬多斤蔥的錢,把全隊人倆月工資湊起來都不夠賠。"他當場給合作社老板打了電話,對方聽說弄錯了地塊,連夜從外地趕回來,帶著技術員到地里丈量,又去鎮上的收購點核對當天的過磅記錄,確認誤收的大蔥剛好兩萬一千斤。
今天一早,合作社和勞務隊一起送來賠償金,還帶來了兩袋新麥種。"錢我們一分不少賠,但心里過意不去。"合作社老板握著張老漢的手,"知道您心疼的不光是錢,是這地里的辛苦。我們聯系了鎮上的農技站,過兩天來幫您看看,趕種一茬速生蔬菜,把損失補回來。"
張老漢摸著剛領到的賠償金,又看了看滿地狼藉,嘆口氣說:"誰都有犯錯的時候,只要認賬、肯擔責,就比啥都強。"老李蹲在地頭,幫著收拾殘留的蔥葉,嘴里反復念叨:"以后干活得多個心眼,先問清、再動手,不能再毛躁了。"
夕陽把兩撥人的影子拉得很長,一場意外讓兩家人都添了堵,但也讓"錯了就認、認了就改"的實在理兒,在田埂上扎了根。